吟唱的咒語在聶允真腦海裡迴盪，他覺得好生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。

不讓他多想，身體一輕，整個人驀地往下墜。

他還沒睜開眼睛就感覺自己被人溫柔抱起，睜開眼睛看到那張美麗溫柔的臉龐，平靜無波的內心起了波瀾。

母親……

「我的孩兒啊。」

他感覺到母親的手指在臉頰上輕輕擦過，他其實已經記不太起來母親的樣貌，現在恍如作夢般讓人不敢置信。

他做任何事向來隨心所欲，他不會為任何一個人停留，飛升前他就把心徹底封閉起來，為的就是不想憶起這些塵封往事。

他自幼被國師教養長大，所需所學皆出自他手，他本該秉持憫人之心，可看到那麼多吸著樂華國奶水卻搞出那麼多背叛的人事之後，他不再相信什麼人心本善這種鬼話，看著兄長操勞更覺得可笑至極。

尤其得知自己有個雙胞胎兄弟，因為可笑的理由默默死去，他就覺得眼前一切都非常虛偽，每當看到雙親便讓他想起那個來不及長大的兄弟，加上後期國師的洗腦政策，讓他徹底失去對親人的信任，最後兄長的死還有國家的滅亡都是來自於他的手筆，目的只是為了摧毀這個虛假國度……

他再次睜開眼睛，發現自己躺在熟悉的床榻上。

撐起身體看著眼前熟悉到噁心的景象，聶允真趴在床頭吐了起來。

這是他在樂華國的殿宇。

長達數十年的人間回憶都在這時候湧現腦海。

仙君抽掉的只是他為惡時的記憶，他在凡間的過往依然保存在腦海深處，他沒有想過今日會用這種方式重溫舊夢，吳煥那廝真的用心良苦，連這一點都算計到，為了達成目的真的是無所不用其極。

他厭惡為人時的過往，一想到曾經擁有的東西，胃裡便時不時翻攪，明知眼前都是幻象，他的身體卻也跟著做出如實反應，噁心嘔吐，頭暈目眩。

吳煥這一招確實損人。

他才不相信吳煥是想跟他雙修才搞出這些事。

再抬頭，眼前景色已換，一襲灰色長袍的中年男子站在面前。

安享國師。

「小君主，時辰不早，您打算賴床到什麼時候？」

國師的聲音一如既往溫柔醉人，聶允真有點懷念地看著對方。

國師的五官極為普通，屬於丟入人群裡就會找不著的類型，不過勝在他的眼睛乾淨純粹，讓人一眼難忘，他還記得自己最喜歡國師的地方就是那一雙眼睛。

他伸出手想要觸摸國師只摸到一團空氣，他自我解嘲一笑將手放下。

「吳煥，你打算用幻術困住我多久？」

他沒有等到吳煥的回應，反而等來那個死透了的又善良過頭的兄長。

「真真，你還不肯原諒兄長嗎？」

聶允真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兄長的臉，他以為自己已經徹底遺忘掉他，沒想到事情根本不是這樣，他原以為過去這麼久早該忘卻，現在一聽到聲音，濃烈的情感瞬間包圍住他。

「……兄長……我好想你……對不起……」

愧疚的情感讓他紅了眼眶，可惜逝去的終究是逝去了，天大的悔恨都無法讓親人復活，更別說這是由他親手犯下的過錯。

聶允真對著幻影流了一會的眼淚，等到回過神吳煥就站在自己面前。

「哭的真可憐。」他說。

聶允真擦去眼淚沉下眉眼冷聲道：「你他媽的到底想要怎樣？」

「我說過了啊，就只是想跟你雙修而已。」

「不是，你說謊，你的目的不可能只是雙修這麼簡單而已。」

吳煥在他面前蹲下說道：「你覺得我的目的是什麼？」

「我不管你要做什麼，現在立刻把該死的幻術撤下。」

──不要再讓他被過去苦苦糾纏。

「你不想念故人嗎？原來你真的這麼無情。」

「吳煥，你找死。」話音一落，聶允真朝他撲過去。

既然無法使用咒術和符咒，肉搏也是可行的！

聶允真帶著同歸於盡的想法狠狠揍了對方幾拳，拳拳到肉很過癮，他喘著粗氣想再多補幾拳，發現吳煥已經不見。

「有種不要躲！」

他的聲音在在空氣中響起──

「我給你的驚喜怎麼樣，喜不喜歡？」

聶允真嘖了一聲，「你的驚喜爛透了，我一點都不喜歡。」

「我以為你會想見到他們，畢竟其中一位還是你最喜歡的國師。」

聶允真一聽心中苦澀至極。

是啊，他最喜歡的人就是國師，可惜他來不及訴諸愛意就飛升了，飛升後發生許多事，那些過往太過慘烈讓人不願回想，如今吳煥這一番操作讓他想起那段痛苦過往，以及那個無緣長大的雙胞胎兄弟。

他抬頭冷冷看向空氣說道：「你知道我最厭惡什麼嗎？」

吳煥還什麼都沒說，結界無預警遭人攻擊破了一個大洞，趙子廉等人從那洞口跳了進來。

「聶允真，拜託你好好保護自己，不要老是讓我們找你。」

聶允真鬆了一口氣，對於他的抱怨沒有一點不滿。

趙子廉看了他一眼，「你怎麼了？心情不好？吳煥又怎麼欺負你了？」

一連幾個疑問發過來讓聶允真微怔了下，爾後他露出一抹淺笑搖頭道：「沒什麼。」

過去的就不要再提。

付蓮祈走過來四處看了看，「人呢？」

「躲起來了。」聶允真說。

這句話刺激到吳煥，他又重新出現在他們面前。

「你們怎麼知道我們在哪裡？」他有些氣急敗壞道。

明明設了結界！

聶允真嘆了一聲道：「你話太多了。」

吳煥噎了一下，看他們的眼神陰沉得很。

「聶允真，你真的不考慮我的提議？」

「什麼提議？他狡猾得很，千萬不要和他做交易。」趙子廉立即說道。

聶允真乾笑兩聲道：「沒事，我不可能答應和他雙修。」

趙子廉和付蓮祈同時間朝吳煥瞪過去。

「真是賊心不死。」

「誰給你的臉。」

兩人前後發出怒喊，接著朝他施咒攻擊。

吳煥迅速閃躲開來，臉上不見一絲狼狽，對於眼前的攻擊不為所動，一雙眼睛依舊帶著深情注視聶允真。

聶允真撇開頭沒好氣道：「你可以不要這樣看我嗎？我很困擾。」

吳煥還是帶著笑容繼續自說自話。

「我一直很好奇樂華國的國師，他是個怎麼樣的存在，為什麼可以撼動一個國家？他的存在竟然可以讓小君主藐視王法不顧手足之情，甚至出賣國家情報導致滅國，我調查這麼久卻還是一點消息都查不出，更不用說地府也找不到國師的魂魄，難道他沒死或是魂飛魄散了？」

聶允真面色一肅道：「仙君已將我的過往全數抹去，你從何處得知這些？」

「總會有漏網之魚。」

趙子廉怕他被影響趕緊說道：「你別聽他胡說八道，先把鎮鬼珠的事情解決，以外事情等把他收押回天庭再說。」

「那位國師的本名叫安享吧，確定那是他的本名嗎？」吳煥趁其不注意消失在他們面前，爾後空中響起他飄忽不定的聲音。

聶允真握緊拳頭十分不耐煩，「你夠了！」

趙子廉見他動怒眉頭一緊，「你不要被他影響。」

他因為憤怒開始喘起大氣，照理說身為仙官不應該被影響情緒，然而吳煥牽動他情緒的源頭是自己刻意埋沒的過往，不管怎樣都讓人很火大。

他微瞇著眼說道：「我現在很不爽。」

「你不能中計……」

「放心，我沒有這麼容易被牽著鼻子走。」

「那你現在想做什麼？」

「你可以借點法力給我嗎？」

付蓮祈二話不說跳出來道：「我借你。」

趙子廉見狀不動聲色隔開他們道：「付上仙還是保留點力氣，到時候我們還得借助你的力量呢。」

聶允真也點頭。

「對，萬一我們不行了，還得靠你逃出生天，你先保留實力吧。」

付蓮祈聞言只能退開。

趙子廉握住他的手開始凝聚起法力，很快，久違的感覺通向四肢百骸讓人渾身充滿能量。

「你想要怎麼做？」他問。

聶允真呼出一口氣，伸出蓄滿法力的手，咬牙切齒道：「不把他痛揍一頓難消我心頭之恨。」

「只是揍一頓出氣就好嗎？」

「我沒權限，不然這個叛徒就該被抽筋扒骨。」語帶可惜道。

吳煥見他們無視他的存在胸口升起一把火，「聶允真，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厲鬼放出去，讓現世變成人間煉獄。」

聽到他的話，所有人都嚴陣以待。

「你不要再執迷不悟，難道你真的不怕魂飛魄散？」

「我既然選擇成魔自然不怕魂飛魄散。」

他們明白多說無益，聶允真幾個跳躍閃身來到吳煥身後，抬腳，直接把他踹了下去。

「那別怪我不客氣了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