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始終還記得那日風帶來的香氣是如此沁人心脾，倘若不是過於生澀也不會被安排到聶允真麾下，聽說他喜歡年紀小又青澀的部屬──他是從負責人事安排的仙官口中聽聞，因此他收起所有鋒芒去到他面前。

當時的聶允真百無聊賴地嗅聞信徒供奉的香火，自己就是在那個時候出現在他的面前，那時候的他是怎麼說的？

高高在上的聶允真輕勾起他的下巴說道：「模樣周正，不愧是商晝國之子，外表實力當真堅強。」

這句話是賞賜，吳煥只能接受，走出宮殿時，聽見有人在一旁輕嘲，而他什麼情緒都不能表現出來，只能佯裝不在意回到仙君賜與的宮殿。

吳煥是商晝國國民，信奉西方神，受太陽之神庇護，商晝國以「晝」命為國名，國都成立五百年，多暑熱盛產熱帶水果。

此次飛升國民準備許多供奉，看著冰鎮起來的瓜果，吳煥思考該送給聶允真何種水果才適合。

這時，身穿藏青色袍子的仙官走過來稟報──

「吳仙官，差不多要進行加冠儀式了。」

聽到這番話，吳煥連忙整理頭髮和衣服，接著帶上緊張期待的心情前往加冠儀式。

參與加冠儀式的飛升仙官包含他一共五人，他的順序排在第三位，儀式繁複冗長，輪到吳煥時，太陽已經升到正中央，刺眼光芒讓他的雙眼產生不適，腦袋因此往前傾了一些，正在替他加冠的聶允真不由偏了下手，手上的冠帽因此滑落在地。

咚一聲，冠帽掉到地面砸壞一角，眾人看到這個畫面全都噤若寒蟬。

吳煥看著靜靜躺在地上的冠帽下意識蹲下去撿，前方一隻腳卻伸過來踩在冠帽上，他順著那隻腳往上看，逆天而下的那張俊美臉蛋此刻有些冷。

「壞了的東西，你還要？」

他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，於是他小心翼翼道：「看起來沒有壞。」

聶允真居高臨下睨他一眼，爾後笑說道：「你覺得沒問題那就沒問題。」

立在一旁的仙者一聽神情透出一絲古怪，礙於現在的狀況不便發言，他只能選擇保持安靜，以免被針對。

吳煥並不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，他只在意儀式的進行，向聶允真確認過後馬上拾起冠帽，認真拭去上面沾上的灰塵才重新遞還給聶允真。

這個插曲之後，加冠儀式不再出現突發狀況，一切順利結束，儀式一結束，聶允真便飄然離去。

吳煥目送他離去以後，仙者過來和他說了一會的話。

仙者朝他彎腰拱手道：「吳仙官，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仙庭的一員，有任何疑問都可以到『問聽堂』詢問。」

吳煥聽到對方稱呼自己為仙官，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油然而生。

「好的，謝謝你。」

「下官楊明，吳仙官喚我楊明即可。」

「這怎麼好意思。」

「無妨，大家都是同事，直呼其名也沒什麼大不了。」

「那個……聶上仙他是不是不滿意我剛才的表現？」

楊明淡淡一笑道：「聶上仙脾氣較難捉摸，適應一段時間之後就沒事了。」

聽到這個解釋他表示理解，上仙嘛，總是會有些脾性，他能理解。

回到自己的宮殿，桌上已經擺放公文待處理，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不再是普通凡人，而是有著法力的仙人，他以為自己從此仙途會一帆風順，卻不想那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──

再次睜開眼睛，他感覺到這具身體充沛的靈力在四肢百骸流動，不愧是上品仙官，擁有的法力就是跟一般仙官不一樣，可惜個性純善因而被自己誘騙誤入陷阱，讓他得以用這具身體重新復活過來。

這具身體的主人跟聶允真是敵對關係，倘若他知曉對方死於非命，不曉得會不會感謝他的援手？

待痠麻無力感退去，吳煥從冰棺上一躍而下。

活動完四肢，他朝封鬼塔的出口走去。

他一靠近出口馬上感覺一門之外的仙氣與鬼氣，他勾了勾嘴角將手掌對準塔門，眨眼光景就將塔門給轟沒了。

站在門外的幾人：……

這是發生什麼事了？

煙霧迷漫導致他們一時之間沒看清楚發生什麼事，直至煙霧散去，看到站在眼前的陌生面孔，除了付蓮祈以外全都一臉茫然。

梁樂皺眉道：「他是誰，怎麼會在封鬼塔內？」

付蓮祈動了動嘴唇沒有馬上回答，因為對方身上濃濃鬼氣讓他不敢在第一時間相認。

趙子廉也不識得他，轉頭看向聶允真，希望能從他口中知道答案。

聶允真的神情充滿疑惑。

「趙仙官，你別這樣看我，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記得。」

趙子廉深吸一口氣，他倒是忘了聶允真沒有記憶，問他等於白問。

付蓮祈好心說出答案。

「他是上品級仙官，閒雲鶴。」

閒雲鶴是個傳說，什麼能力背景都沒有，只是一介凡夫俗子，資質卻屬上乘，若非身分不搭，應該能和仙君比肩，要說最了解他的人非聶允真莫屬，兩人是死對頭，每一次都鬥個死去活來，連仙君也拿他們沒辦法，只能睜眼閉眼過去就算。

聶允真沒有仙庭的記憶，第一時間沒有任何反應，直到雙眼對焦在閒雲鶴的臉上，平靜無波的心海才有點浮動。

「閒雲鶴，這個名字好耳熟。」

閒雲鶴走過去，行走之間微風帶起衣袂飄飄，看起來當真人如其名──閒雲野鶴般自在。

吳煥暫時屏息讓閒雲鶴的魂魄出來與之對話。

因為被捏住命脈，閒雲鶴本人無法對他們說太多，只能看著聶允真說道：「許久未見，聶仙官說話依然故我。」

聶允真思索片刻，好不容易從腦袋的角落拉出那麼一點殘缺記憶。

「原來是我的死對頭啊，這麼久不見我還以為你去輪迴了。」

閒雲鶴輕呵一聲，「世事難料。」

都怪自己貪杯，才讓吳煥有機可乘，身為一名上品級仙官，最後的結局是淪為作惡工具，想想真是汗顏。

不過吳煥為了復仇可以隱忍這麼久才發作，他也是打從心底佩服其人，倘若沒有遭遇其事，或許現在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。

看著站在面前的罪魁禍首，閒雲鶴暗道一聲：造孽。

或許是他的心境變化影響吳煥，本來安靜不語的人忽然在他腦裡發出聲音。

『被你同情真是令人不悅。』

聽到他的回應，閒雲鶴只回應他兩聲冷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