炎炎夏日，任誰都想躲在冷氣房裡，正中午的烈陽把柏油路烤得滾燙，除了汽機車以外，人行道上幾乎沒有一個路人在行走。

──除了一個身形單薄穿著白襯衫黑褲子的黑髮少年。

現在是攝氏三十八度，少年蒼白著臉色走在路上，看上去很像飽受寒冷摧殘的模樣，靠近點還能聽到少年牙齒打顫的聲音，也不曉得他怎麼可以冷成這樣。

還好路上行人不多，就算有也根本行色匆匆，誰也沒有注意到少年的異常。

『誓言，還是算了。』

一道勸阻的男聲在楊誓言耳邊響起。

「什麼算了，我都已經坐火車到台北，你要我就這樣算了？」楊誓言牙齒打顫回道。

『我怕你還沒找到人就先昏倒了。』

「我還能忍，而且地圖顯示就快到了，我不想功虧一簣。」他拿出手機翻出地圖確認地址和距離後，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笑容。

就快到了。

『我沒有一定要那個人，就算你百年了我一個人也沒問題。』

「見鬼的沒問題，沒有我你生生世世都要被困在因果裡，你覺得我有可能讓你永遠都這樣嗎？」

『誓言……』男聲很無奈。

「別管我，就當我欠你的，欠債不還我心難安。」

『可是你不欠我啊……』

「你再多說一句我就不理你了。」

男聲果然安靜下來。

楊誓言沒聽到他的聲音鬆了一口氣。

身體裡住著一隻老鬼已經很費力，他可不想多花心思去安撫對方，現在他只想快點找到鬼家人好解決暫住在體內的那隻鬼的問題。

他大可招輛計程車來坐，這比他用十一號公車還要節省時間，無奈他身上沒有多餘的錢，坐一趟火車幾乎花光積蓄……

命中無財他認了，好歹留點給他可以生活周轉一下，像這樣要幫鬼辦事還得累死累活，要不是他流有楊家血脈老早不幹了。

少年帶著無奈的心情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才終於到達目的地。

他仰頭看著眼前這棟商業大樓，嘴巴微張差點合攏不起來。

『誓言，口水要滴下來了。』

男聲再度出聲，楊誓言連忙把嘴巴閉上。

他比對下門牌的地址，最後深吸一口氣道：「走吧！」

他按了最高樓層的門鈴，等了一會才有人應聲。

「找誰？」

楊誓言呼出一口氣道：「我叫楊誓言，請問鬼盡心先生在嗎？」

這次，他等了好一陣子才看到有人朝他走過來。

「楊先生是嗎？」

他點頭。

對方是個穿著套裝的幹練女性。

「鬼先生請你到會客室暫候片刻。」

他跟著女人走進大樓拐進一條長廊搭上電梯直達十五樓。

搭乘期間，好奇問道：「這一棟大樓怎麼沒有保全？」

女人回道：「鬼先生嫌麻煩，所以在大樓附近設置符文，如此一來就省去人鬼之爭。」

「人鬼之爭？」

「這塊地六十年前是片亂葬崗，鬼先生的族人來到這裡以後用符文鎮壓，傳人直接入住此地鎮守。」

楊誓言明白過來點點頭。

無主墳墓之地就是這點麻煩，鬼家人三界內外遠近馳名，人鬼都要給幾分薄面，不過就算如此，偶爾還是會有些鬼心存僥倖，在幾名保全被嚇到離魂後，鬼盡心就不再讓凡人守著門面，而是請功德圓滿的鬼魂駐守此地，長此以往，鬧事的鬼就漸漸少了。

十五樓是共享辦公室，每一間都有人，只有位於角落的會客室無人使用。

「請楊先生暫候。」

女人關門離開，楊誓言坐在沙發上觀看四周。

這間會客室很普通，但是牆上掛著一幅觀音像。

那幅畫讓他體內的老鬼有些躁動。

他摸摸心口安撫老鬼，沒多久，關上的門被打開，一個大他沒幾歲的青年走進來，兩人對上視線皆一愣。

楊誓言發誓他在對方眼中看到驚恐和懊悔，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，他趕在對方關門逃離前開口道──

「收留我吧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