鋼先和李白才剛睡下沒多久，
「賊軍！化為怨靈的我，你們能打倒嗎！」
這樣的吼聲響徹雲霄，所有人都醒了過來。現在還是深夜。
李白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睛，嘆了口氣。
「糟糕，張巡大人又做噩夢了吧。得把他叫醒才行。」
這時，張巡從寢室裡衝了出來。頭髮凌亂，手裡還握著一把陌刀。
「可惡的賊兵，竟敢蹂躪我的城池。去死吧！」
張巡在狹窄的走廊裡揮舞著刀。李白一邊逃跑一邊引導，來到了廟外。
「這究竟是怎麼回事？」雷先問李白。
「張巡大人現在正被惡夢所苦。無論如何都要讓他恢復理智。」
李白一邊說著，一邊把劍交給了鋼先，
「正好，試試你學到的絕招吧。」說完還踢了鋼先的屁股一腳。
「我都快累趴了，你還鬧我。」
鋼先嘟囔著，使出醉劍與張巡一番激戰。但不到三個回合就被輕鬆彈飛了。張巡怒吼:
「雜兵！就這點本事！」
「師父，不行不行。換你上吧。」
「不，現在的張巡大人太強了。看來他是真的以為自己變成了怨靈。」
李白示意大家趕緊逃跑。眾人拔腿就跑，但張巡緊追不捨。
李秀突然加快腳步，
「我有個主意。你們想辦法拖延一下時間。」
說完便跑開了。萍鶴說:
「讓我試試。」
轉身就放出了飛墨。
但張巡伸手抓住雷先的衣領，把他當成了飛墨的擋箭牌。雷先臉頰上出現「停」字，僵在了原地動彈不得。
「啊，大哥！」
「呵呵，這就是飛墨顯字象嗎？真有意思。」
李白瞇起眼睛。然後走近萍鶴。
「讓我來試試如何？」
李白伸手去搶，萍鶴抱起筆說:
「讓別人碰的話，輝影的力量會減弱的。」
拒絕了李白。李白笑了笑，
「那這樣就沒問題了吧。」
說著抓住萍鶴的手腕，和她一起揮動輝影。
墨汁沒有打中張巡，卻在他附近的牆上顯出了字跡。
「出門不顧後，報國死何難。」
張巡注意到了飛墨寫下的詩句。接著大聲朗誦起來。
「……出征不回頭，殺敵報君恩。這說的，是我嗎？」
李白搖搖頭，
「不是這個意思，這是我從前去幽州時寫下的詩句。我想它大概也符合你現在的心情吧。」
張巡反覆吟誦著詩句，流下了眼淚。
萍鶴佩服地看著李白。
「不靠武力，而是用言語震懾人心。……這種飛墨，我可沒想到呢。」
李白笑了笑，眨了眨眼睛。
但張巡突然瞪大眼睛，肩膀開始顫抖。
「沒錯，死了也未必就結束了。化為怨靈的我，誰都殺不了！」
張巡揮刀砍向牆壁，連詩句一起劈成兩半。雷先僵立著被扔了出去，在地上打滾。
「唉，我可沒想激怒他啊。」
「危險，快讓開！」
萍鶴推開嚎叫的李白，連續揮筆放出飛墨。
「沒用的！」
張巡像水車般猛烈揮舞著刀，將所有墨點盡數彈開。
「這下糟了。要是在這兒被砍翻，那可真沒面子。」
鋼先無奈地擺出劍式。李白撿起雷先的棍子，兩人一起撲向張巡。師徒聯手使出醉劍和醉棍不斷進攻，但張巡也拼命反擊，展開激烈廝殺。重重揮下的刀鋒每一擊都凶猛萬分，李白和鋼先只能勉強躲閃，節節敗退。
「殺！」
張巡高舉刀猛力呐喊。
氣勢之驚人令兩人都愣住了。張巡乘勢逼近，眼看就要揮刀砍下，
「來了來了！」
突然響起李秀的聲音，三人同時被潑了一身水。
「啊！」
張巡驚呆了，渾身濕透地愣在原地。手中的刀掉落，他環顧四周。
「我，我又在做夢？」
「總算趕上了。要讓人清醒過來，這招最有效了。」
李秀舉著大盆，俏皮地笑了。
「我還以為完了呢。啊，好累。」
鋼先甩著濕漉漉的頭髮，跪倒在地。
「看來夢境的內容還在繼續呢。張巡大人，能跟我們說說嗎？」
李白一臉擔憂地看著張巡。張巡默默點了點頭。
雷先也從飛墨的束縛中恢復了自由，大家回到了廟裡。天色尚未破曉，眾人圍坐在桌邊，傾聽張巡敘述。
「賊軍攻陷了城池。我懷著深深的遺憾自盡了。但是，我卻化身為『張元帥』的怨靈站了起來，為了斬殺入城的賊兵，在城中四處追殺。」
「在夢裡被砍可不好受啊。」鋼先說。
雷先責備地戳了他一下。張巡連聲道歉，繼續說下去。
「沒想到惡夢會這麼嚴重。給大家添麻煩了，真抱歉。」
「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做惡夢的？」李秀問道。
張巡屈指算了算日子。
「九天前吧。……對了，就是天損星進入的那天。」
「我就知道。」
鋼先點點頭。然後拔出了追魔劍。
「我這就幫你收服魔星。這樣你就能安心睡覺了。」
「等一下。」
張巡制止了他。
「我原以為只是個惡夢。但是，剛才李白大人念的那首詩，難道……」
李白點點頭，
「那是我過去去幽州時寫的。以您的見識，應該明白范陽一帶的危險吧。」
「果然，是安祿山嗎？」
張巡握緊拳頭砸向桌面。茶碗紛紛倒下。
「如果安祿山舉兵造反，那個夢想必會成真。我必須死守雎陽城。為此，我需要借助天損星的力量。請暫且別收服它。」
眾人看著張巡，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過了片刻，李白站了起來。
「沒辦法了。鋼先，把劍收起來吧。」
說著朝鋼先使了個眼色，示意他住手。
就在鋼先點頭的瞬間，李白卻突然奪過追魔劍。
「抱歉了。」
李白翻轉劍身，刺向張巡的側腹。
「嗚！」
張巡渾身一震，身體彎成了弓形。一道強光閃過，天損星從體內脫出。
張巡昏倒在地。李白嘆了口氣。
「帶張巡大人來的人是我。雖然有點強人所難，但還是到此為止吧。」
說著，這次把追魔劍刺向自己的手臂。伴隨著一陣光芒，天傷星也被逼了出來。
「天傷星，和你在一起很開心。保重。」
李白咧嘴一笑，倒下不省人事。
鋼先等人驚呆了，連忙用朔月鏡吸納了兩顆魔星。
第二天早上，發生了一些異變。
張巡和李白說，他們全都不記得昨天發生的事了。
兩人僵硬地坐著，和大家一起吃早飯。
喝著湯，張巡笑著說:
「好像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，可我卻什麼都不記得了，真抱歉。不過不知怎的，睡得特別香。」
「啊，這樣啊。」
收星陣停下手中的筷子，看著張巡。
「哦？做了什麼好夢嗎？」
李白微笑著問。張巡點點頭，
「夢見自己登上了某座城牆，仰望湛藍晴朗的天空。心情無比清爽。」
「哈哈，真令人羨慕。我也想做這樣的夢，寫進詩裡。」
大家閒聊了一陣，早飯吃完了。之後，張巡一邊收拾行裝一邊說:
「我得回真源去工作了。大家有機會也來玩啊。」
李白也整理好了裝備，告別眾人。
「我也決定再次啟程了。大家多保重。」
兩人要去往大路，鋼先等人決定送他們到那裡。由於不能提起魔星和醉劍的事，雖然有些惆悵，但大家還是眼神示意不多說為好。
「那麼，一路平安。再見！」
鋼先行了個禮，兩人揮手告別。儘管天氣炎熱，但天空湛藍，清風陣陣。
為了等候魯乘和百威，鋼先等人又返回了亥衛山。
◇
「這樣做，真的好嗎？告別的方式有點冷淡呢。」
李白回頭望向亥衛山，皺起了眉頭。
張巡閉目而笑。
「沒關係。我們不能再連累他們了。」
「你突然說要裝作失憶，嚇了我一大跳。要是穿幫那可丟臉了。」
李白按住胸口，長舒了一口氣。張巡連聲道歉。
「對不起。不過，我真的很感謝他們。」
「這樣啊。對了張巡，剛才說的夢，是真的嗎？不再做惡夢了？」
張巡突然停下腳步。
「怎麼了，張巡？」
張巡望著萬里晴空，開口說道:
「嗯，確實是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好夢。天損星也離開了，想必不會再做噩夢了吧。只是，我現在才想到……」
「嗯？」
「……今早的夢裡，我站在雎陽的城牆上，望著天空，然後對士兵說:『看不到狼煙。我們這邊也不要點。』」
「這，這是……」
但李白沒有接著說下去。取而代之的，他微笑著取出一封信。
「還記得那個往我們身上潑水的姑娘嗎？」
「嗯，是李秀吧。她那雙戟的功夫很了得。」
「她偷偷給了我一封信。你看看。」
張巡接過信展開。
『李白大人，張巡大人，旅途請多加小心。能和張巡大人切磋，我獲益良多。很遺憾您二位都忘了這件事。還有李白大人，感謝您當年曾幫助年輕的郭子儀將軍。我的雙戟，就是跟郭將軍學的。礙於某些原因，這件事我沒告訴賀鋼先他們。』
張巡讀完信，會心一笑。
「這丫頭一定很想告訴我們，才會匆匆寫下這番話吧。真是個好姑娘。沒想到她是郭將軍的弟子。」
李白也眉開眼笑。
「有這樣的夥伴在身邊，鋼先他們就放心了。希望他們能平安結束旅程。」
張巡堅定地點了點頭。
「是啊。我也要像他們那樣，帶著希望前行。」
聽到這裡，李白笑著拍了拍張巡的肩膀。
◇
鋼先等人登上了亥衛山半山腰，四處查看有沒有魯乘或百威的蹤跡。
雷先指著遠處的煙霧說:
「那是什麼煙？好顯眼啊。」
李秀朝那個方向看了看，解釋道:
「啊，那是從邊境向京城傳遞的狼煙信號。意思是『一切如常，並無異狀』。每天早上都會傳送一次。」
「天氣這麼好，在這裡也能看到呢。」
鋼先恍然大悟。
發現狼煙的雷先也點了點頭。
「原來如此。這就是和平的象徵啊。」
說著，他們又把視線移回山上。然而，魯乘和百威依然沒有出現的跡象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