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寶十四載(七五五年)一月五日,會稽。
在雪花紛飛的寒夜裡,一樁命案悄然發生。
書法名家王風禮家遭竊,長子王直勢見到竊賊的背影,急忙追趕上前。
「什麼人!站住!」
賊人身手矯健,迅速翻過圍牆往外逃去。
直勢緊追不捨,眼看就要追上,不料竊賊突然轉身,朝他射出手中的弩箭。
「噢!啊!」
直勢閃身躲過,卻因閃避不及,踩空摔下牆外。待他爬起身,賊影已消失無蹤。
他懊惱地回到父親書房,懺悔道:「非常抱歉,讓他跑了。」
「什麼?怎麼會這樣?」王風禮頹然嘆息,「這下糟了。直勢,趕緊去找!」
看到父親臉色蒼白,直勢意識事態嚴重。
「遵命。我馬上出發。」
王風禮虛弱地點點頭。
「千萬要低調行事。人手不必多帶,只讓鶴雪跟你去。」
「是。」
聽完詳細指示,直勢恭敬退下。
他梳洗一番,喝了杯茶平復心情,隨即吩咐僕人去叫醒妹妹王鶴雪。不久,鶴雪揉著惺忪睡眼走來。
「大半夜的,哥哥你在吵什麼啊?」
直勢一邊將衣物,地圖裝進袋中,一邊說:「家裡進賊人了,就你沒被吵醒。快點準備,跟我走。」
「準備?去哪?」
「我們的傳家寶筆『輝影』被偷了。你跟我一起去把它找回來。」
鶴雪大吃一驚,「咦?家裡還有這種寶貝?為什麼要我也去啊?」
「這是爹的命令。至於輝影的事,路上我再跟你解釋。」
正要出發,王風禮匆匆趕來叮囑:
「賊人善使劍與弩,你們要多加小心。」
直勢見父親神色慌張,身子搖搖欲墜,趕忙上前扶住,「爹,您該不會是......」
王風禮撩開衣襟,露出鎖骨下方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傷。
「輝影雖被劫走,但那份文書我有保住。只是挨了他一刀。」
鶴雪見狀大驚,連忙攙扶父親,催促道:「不得了,得趕快請大夫來!」
王風禮揮手制止,「你娘已經去請大夫了。你們倆還是盡快動身,搶在風聲走漏前,把輝影尋回來。」
在父親一再催促下,兄妹倆匆匆告別,踏上追尋寶筆之路。鶴雪雖仍憂心忡忡,卻見哥哥大步流星,毫不猶豫地邁入茫茫風雪中。
鶴雪不禁問道:「哥,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?」
直勢目不斜視,語氣堅定:「去師父家。我仔細想過,最有可能是他下的手。」
聽說嫌疑人是兄妹倆的武術老師,鶴雪驚呼:「啊?燕溫師父跟這件事有關?」
「別急,你聽我說。邊走邊告訴你,關於輝影的事......」
直勢壓低嗓音,娓娓道來王家的家傳秘辛。
原來,王家祖傳的寶筆「輝影」,正是書聖王羲之的舊物。筆桿取材自水牛角,筆尖則是狼毫,看似平平無奇。
王羲之以虔誠信仰聞名,與龍虎山張天師交情甚篤。(此處說的不是張暠,而是更早期的天師)
有一日,王羲之遊山玩水,不慎將愛筆掉落溪中。張道陵見狀,立即取出自己的佩筆遞上,曰:
「若不嫌棄,還請先用這枝。此乃老道士書寫符咒所用,雖簡樸卻頗具靈氣。承蒙大書法家青睞,小道不勝榮幸。」
王羲之細瞧那支筆,只見筆身刻有「輝影」二字。儘管外表毫不起眼,卻是一件難得的佳作。王羲之喜不自勝,欣然收下,自此愛不釋手。
歲月如梭,轉眼到了唐朝神龍元年。有一天,會稽王府來了一位神秘客人。
只見來人全副武裝,胸前護心鏡上鏨刻著「地文星」三個大字。他自稱慕名而來,想一睹王羲之的書法真跡。
主人王展盛情款待,引他參觀王羲之的諸多墨寶。不料那人一見輝影,頓時愛不釋手,連聲讚歎:
「待我在貴界逗留一陣,就寄居在這枝筆裡吧!到時它必能創造奇蹟,著實叫人期待啊。」
說罷揮袖而去,臨走前還允諾五十年後再訪。
王展覺得此事匪夷所思,連忙將經過詳細記錄,把輝影更是捧為鎮府之寶,精心收藏。──
「兩年前,咱們不是全家去了趟茅山嗎?其實是為了請張天師鑒定輝影的真偽。結果證實了那番話,爹便決定嚴加保密。沒想到就在昨晚,它被人偷走了。」
直勢說完,見妹妹一臉狐疑,不禁追問:「鶴雪,妳不相信?」
「唉,不就是枝筆嗎?還能創造什麼奇蹟,真是太誇張了吧?」
「我當初也這麼認為。但據說,只要得到它,便能實現任何願望。若此言不虛,後果不堪設想啊!竊賊為了得手,連殺人也在所不惜呢。」
直勢咬牙切齒,眼神如刀似劍。
「嗚,真,真可怕。得趕快把它找回來才行。」鶴雪不寒而慄。
兩人邊走邊聊,轉眼天明。雪勢漸歇,雲開日出。
忽然,一個人影踉蹌地出現在眼前。兄妹倆定睛一看,不禁驚呼:「燕溫師父,是您!」
只見燕溫傷痕累累,血跡斑斑。他一見兩人,立即跪地請罪:
「直勢,對不住。偷走輝影的,正是雲維寓。我不該找他來的,大錯特錯!」
「是那個小夥子幹的?我就知道!」直勢恨恨地說。
鶴雪一頭霧水,直勢便拍拍她的肩,提醒道:
「還記得去年冬天,我過生日那天吧?燕溫師父是被一個男人接走的,妳有印象嗎?」
鶴雪回想了一下,恍然大悟:「啊,就是師父最年輕的住家徒弟嘛。」
原來那天是王直勢二十歲的生辰。燕溫與王風禮乃故交,平日教導直勢劍術,傳授鶴雪刀法,此番專程前來祝賀。
燕溫有氣無力地點點頭,接著說:
「我那天喝多了,不勝酒力昏睡過去。」
「後來通知你們家,是雲維寓把您接走的。莫非就在那時......」
「不錯。」燕溫嘆道:「令尊曾說,等兒子滿二十歲就要告訴他一件要事......」
「是的,那天爹把輝影的事告訴我了。」
「唉,想必是被雲維寓聽去了。」
鶴雪聽到這裡,總算明白事情原委。她看向哥哥,等他發話。
直勢問道:「師父,我對此人所知不多。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?」
「此子劍術還過得去,只是近來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。我拜託他的父母好生管教,豈料他居然怨恨在心......」
「師父,您的傷難道是......?」
鶴雪心生不祥預感,燕溫苦笑著點點頭,撫摸身上的傷口。
「不錯,這傷就是那逆徒所為。我見他行跡可疑,逼問之下,他才招認偷了筆。我命令他交出,他卻突然發狂攻擊我......」
見師父氣息奄奄,鶴雪再也按捺不住,打斷他的話頭:
「師父,咱們別說了,趕緊帶您去看大夫!」
直勢也贊同,連忙與妹妹攙扶起燕溫,送他去醫館療傷。
安頓好燕溫,兄妹倆前往雲維寓常去的酒肆打探消息。不料抵達時,店外已是一片嘈雜,顯然出了什麼事。
「嘿,那家酒肆怎麼了?」直勢隨口問了個看熱鬧的。
「聽說有個叫雲維寓的少年劍客,跟別的劍客在裡頭打起來了。」
「什麼?」兄妹倆立即擠進人群。只見雲維寓渾身是血,倒臥店門口。直勢連忙將他扶起,低聲問道:
「雲維寓,把筆還來,我們可以帶你去治傷。」
不料雲維寓無力地搖搖頭,聲如蚊蠅:
「筆......已經不在我手上了。被,被那夥人搶走了。」
「誰?誰搶走了?」
「田載,平備安......還有幾個人。」
「你把筆的秘密告訴他們了?」
「他們聽說我打聽到一支神奇的筆,就慫恿我去偷......說偷到手就是一條漢子。誰知,筆到手沒多久就被搶,我還慘遭毒手......」
雲維寓痛哭流涕,說完便氣絕身亡。
直勢默默放下他的遺體,撥開人群大步離去。鶴雪默默跟上,心中充滿不安。
來到大街上,直勢突然邁開大步狂奔,鶴雪見狀也跟著跑了起來。
「哥,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?」鶴雪上氣不接下氣地問。
直勢頭也不回,沉聲道:「田載的名號我略有耳聞。他是搞運鏢,保鏢這一行的,想必也懂些武功。像他那種人,肯定對輝影的秘術很感興趣。」
「可是......他應該不是壞人吧?」
「妳太天真了,鶴雪!」直勢嚴厲斥責,「連自己同夥都殺,豈有好人!」
鶴雪慚愧不已,再不敢說話。
兄妹二人東奔西問,卻怎麼也打聽不到田載的下落。眼看夜幕低垂,只得暫且投宿客棧,調養生息。
翌日再度出發,仍是一無所獲。鶴雪灰心喪氣,不禁抱怨:「完全沒頭緒啊......到底該去哪兒找他?」
直勢閉目沉吟,良久才咬牙切齒道:「......只剩一條路了。讓我們把輝影的事鬧得沸沸揚揚,引那些覬覦它的劍客蜂擁而至;如此一來,田載的行蹤自然無所遁形!」
鶴雪聞言大驚,連連搖頭:「不,不行啦!太危險了!」
但直勢雙眸精光四射,堅決道:「橫豎都是一死。與其坐以待斃,不如主動出擊!」
「哥,我們還是先回家吧,跟爹商量一下再說......」鶴雪苦苦哀求。
直勢見妹子惶恐不安的神情,頓時回過神來。
「妳說得對,緊繃太久,我也累了。咱們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。」
直勢點點頭,兄妹倆便雇了馬車,急匆匆趕回王府。
不料迎接他們的,卻是一片狼藉。
屋內被翻得底朝天,慘不忍睹。
更駭人的,是大廳中央兩具血肉模糊的遺體──
正是王風禮與妻子施蕗!
「爹!娘!」
鶴雪嚎啕大哭,悲痛欲絕。
直勢強忍悲憤,將妹妹抱進內室,再把父母的遺體移至別處。就在此時,一股深沉的悔恨與怒火翻湧而上。
「王八蛋!竟敢做出這種事!」
直勢捶胸頓足,淚如雨下。
忽然,有人來敲門。
「打擾了,請問直勢公子和鶴雪小姐在嗎?」
直勢握緊長劍,戒備地開門。定睛一看,來人竟是摯友梅叡,頓時鬆了口氣。
「梅叡,快進來!家裡出了大事!」
「怎麼回事?發生什麼事了?」年輕人滿臉狐疑,跟著直勢進了屋。
直勢將事情始末告訴梅叡,後者聽聞王府慘變,驚愕不已。他警覺地望向窗外,壓低聲音問:
「令尊令堂究竟是為何被殺?」
直勢來回踱步,沉吟片刻,接著檢視起書櫃。
「......我明白了,兇手十之八九是田載那夥人。他們想打聽如何啟動輝影的秘術,卻被我祖先謹慎記錄下來。可惜如今,那份文書也不翼而飛了。」
「他們謀財害命,簡直喪盡天良!」梅叡義憤填膺。
直勢緊閉雙眼,深吸一口氣,轉身對摯友說:
「梅叡,我們同拜燕溫門下,也算是師兄弟。你能幫我這個忙嗎?」
直勢忙於料理父母後事,梅叡則代為四處探聽。由於王風禮書法聲名遠播,兄妹倆邊佈置靈堂,邊散播喪訊;很快地,城中劍客雲集,蠢蠢欲動。
直勢試探地向他們打聽:「田載?聽說他如今住在白酉村。」
得到肯定答覆,兄妹倆相視一笑。白酉村離此不遠,當下便趕往那裡。
黃昏時分,雪又紛紛揚揚。兄妹倆抵達村口,聽見陣陣吆喝與兵刃相接聲,顯然正有一場械鬥。
「看樣子是劍客們聚集在此。我們過去看看。」
兄妹倆掩人耳目,悄悄潛入村中。
但見一名男子被持械的劍客圍攻,寡不敵眾。
「區區幾個人,你以為擋得住我嗎?聽話把筆交出來!」為首的劍客喝道。
男子護著一個狹長匣子,揮舞著斷劍抵抗:「這筆我好不容易才從田載那奪回來,誰也別想搶走!」
直勢聽出是梅叡的聲音,馬上喊道:「是梅叡!快去幫他!」
「哥,小心!」
兄妹倆一擁而上,揮劍斬倒幾名劍客。其餘劍客雖不知來者何人,見敵方人多勢眾,頓時慌了手腳。
「喂,面對這種場面,咱們暫且聯手,先殺了那三個人!」一人出謀獻策。
「哼,誰稀罕跟你合作?搶筆後各憑本事逃命,才是上策!」另一人不屑反駁。頓時劍客之間也勢如水火,自相殘殺起來。
「就是現在!」直勢高喊,「鶴雪,梅叡,殺出重圍!」
三人浴血奮戰,在一片混亂中殺出一條血路。隨著時間流逝,劍客們接二連三斃命。
最後,戰場只剩下四個人。他們原本就是一夥,默契十足,輪番上前纏鬥再撤退。
「嗚、嗚,已經痛得……站不住了。」
鶴雪右腳有扭傷的舊患,那裡開始疼痛起來,她單膝跪地。梅叡連忙護在她身前。那四人隔著一段距離,譏諷地喊道:
「你們已經強弩之末,不如乾脆投降!交出寶筆,饒你們一條小命!」
「休想!誰信你們的鬼話!」直勢斷然拒絕。
就在這時,虛空中突然閃過一道人影,疾如旋風,一劍斃命!
一,二,三,四......
四名劍客接連應聲倒地,再無半點聲息。
「燕溫師父!」鶴雪又驚又喜。
只見這位年邁卻身手矯捷的劍客,全身纏滿繃帶,嘴角含笑道:「幸好趕上了。你們沒受傷吧?」
鶴雪奔向恩師,撲在他懷裡放聲大哭。
燕溫慈愛地撫摸她的頭,柔聲寬慰:「令尊令堂的事,師父感同身受。節哀順變,要堅強啊......」
鶴雪哽咽道:「師父,您這副身子骨,快別逞強了!我們趕緊回去,讓大夫瞧瞧......」
「且慢,師父。」就在鶴雪勸說之際,直勢在他身後喊住他。
「據我所知,輝影會在乙未年內,於會稽某處寬敞地點化為至寶。筆被竊後,爹才吐露這個秘密。恰好此處是白酉村的義莊,地方夠大。......難道這一切都是精心設計的陷阱?」
「什,什麼意思,直勢?」燕溫錯愕地問。
直勢從梅叡手中一把奪過裝著寶筆的匣子,冷冷道:「我是說,究竟是誰殺害我父母──是您,還是梅叡?」
「哥!你怎麼連梅叡都懷疑?」鶴雪不可置信。
梅叡向後退了幾步,不安地哀求:「直勢,連兄弟也不信了嗎?」
直勢垂下眼簾,嘆息道:「罷了......不管是誰,有輝影在手就夠了。有了它,我便能查明真相,為父母報仇雪恨!」
「住手,哥哥!」鶴雪驚呼。
就在此刻,天際驀然亮起一道光芒。它反射在皚皚白雪上,竟將黑夜照得宛如白晝!
那道光如霹靂般,直直擊中裝有輝影的匣子。
「這是......!」眾人目瞪口呆。
在所有人的注視下,輝影衝出匣子,散發著炫目的光芒,懸浮在半空中。
直勢伸出手去,大聲道:「我是承繼輝影的人!除我之外,誰也不准碰它!我要用輝影的力量,揭開真相,替父母報仇!」
「別這樣,哥哥!不可以啊!」鶴雪哭喊著阻止。
突然,「噗哧」一聲──梅叡口吐鮮血,應聲倒地。只見一支粗大的箭矢,自他背後貫胸而過!
「梅叡!你......噢!」燕溫衝口而出,卻也中箭斃命。
鶴雪轉頭看向哥哥,淚眼婆娑。
「到底,到底怎麼回事?這就是輝影的力量嗎......」
「我,我也不知道......」直勢臉色慘白,難掩驚懼之情。
兄妹倆環顧四周,赫然發現遠處有個拿著強弩的人影,正冷酷地注視著這邊,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微笑。
鶴雪頓時心驚膽戰,顫聲道:「你是......雲維寓?原來你還活著!」
直勢怒不可遏,握緊拳頭咆哮:「混帳東西!你竟敢屢次加害我師父,甚至連朋友也不放過!就這麼想得到輝影嗎,殺人兇手!」
雲維寓揮了揮手上的強弩,訕笑道:「在酒肆裡裝死,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。聽好,王家兄妹!若是不想死的話,就把筆乖乖交出來。剛才那道光,就是秘術發動的徵兆吧?」
直勢警覺地瞇起眼睛,問道:「......原來如此,殺害我父母的人,也是你囉?」
雲維寓不屑地哼了一聲,承認道:「不錯。我假意登門歸還寶筆,你父母竟毫不設防讓我進屋。我殺了他們,搶走藏有秘術的文書。現在只差那支筆了。」
「太卑鄙了!我絕不饒恕你!」鶴雪振臂高呼,舉起長刀。
直勢連忙阻止她,沉聲道:「別靠過去。有我在,用輝影收拾他!」
說著便朝半空中的寶筆伸手,卻被雲維寓搶先一步放箭阻止。直勢驚險閃避,竟忍不住莞爾一笑。
「愚蠢!你以為裝填箭矢的空檔,還不夠我斬你於馬下?」
話音未落,直勢單刀直入,撲向雲維寓。雲維寓淡定地點點頭。
「所以我多備了幾副強弩啊。」
只見他從腳邊掏出另一把強弩,「咻」地一聲放箭!
「什麼?」直勢慌忙卧倒閃避。餘勢未歇的箭矢,眼看就要射中鶴雪。
「啊啊──!」鶴雪驚恐地尖叫。
千鈞一髮之際,直勢一個箭步衝上前,張開雙臂護住妹妹,硬生生挨了三箭──兩箭沒入胸膛,一箭穿透肩胛。
鶴雪見狀哭喊:「哥──!」
直勢強忍疼痛,回頭制止想要攙扶自己的妹妹。
「快逃,鶴雪!再待下去,妳也會被殺的!」
語畢,直勢如斷線的木偶,重重摔在地上,血如泉湧,全身劇烈抽搐。
雲維寓提著弩,步步進逼。他陰森森地說:
「現在該妳了,又高又瘦的丫頭。去死吧!」
「惡魔,受死吧!」
眼見大勢已去,鶴雪也豁出去了!她不顧性命,揮刀直撲敵人。
雲維寓沒料到她會拚死一搏,慌忙舉弩格擋,險之又險才化解這記突刺。
刀被擊飛,鶴雪伸手一撈,卻意外觸碰到了輝影。
「噗滋」一聲,電光火石間,掌心傳來一陣灼痛。鶴雪痛得齜牙咧嘴,下意識握緊筆桿。
「可惡的東西!」
鶴雪將輝影朝著地面的石頭猛力砸去。
「喂,住手!」
雲維寓焦急地喊道。
「唔!」
然而,鶴雪因右腳的疼痛踉蹌了一下,輝影沒有擊中石頭,而是打在旁邊的一個深坑裡。那裡積著雪和劍客們流下的血混合而成的水窪。
雲維寓哈哈大笑,逼近鶴雪。
「嚇了我一跳,差點毀了這寶貝。這下被血弄髒了吧。」
「不......別過來!走開!」
鶴雪揮舞寶筆,幾滴血濺到雲維寓臉上。兇手微微蹙眉,擦去臉上的血漬,仔細端詳。
「什麼啊,濺到我身上的血,竟然變成文字了?」
「啊......啊......」鶴雪驚恐地瑟瑟發抖。
「什麼啊,濺到我身上的血,竟然變成文字了?『斬』......?喂喂,所謂的秘術就是這種小伎嗎?真是白費功夫,這種破玩意兒......唔啊!」
話還沒說完,雲維寓驀然慘叫一聲,身體應聲而斷,化為三截。
「啊啊啊──不要啊!救命!」
鶴雪淒厲地尖叫,卻無人回應。
過了許久,鶴雪在一地屍骸與鮮血中,踉踉蹌蹌地走著。
那支筆不知怎地,竟被血漬牢牢粘在掌心,怎麼也甩不開。
走著走著,鶴雪再也支撐不住,跪倒在地。
「......為什麼......
偏偏是我......?
太殘忍了......
太不公平了啊......!」
鶴雪撕心裂肺地吶喊,接著像被抽乾生命般,軟軟癱倒,徹底失去意識。